第十三章 西伯利亚之行（8）
浪漫的俄罗斯商人们
9点多，天还没亮。一年一度药品医疗器械展销研讨会已经开始了。阿尔滨娜从地铁出来，顶着隆冬的雪花急匆匆赶往前面那栋蓝楼。她必须赶上10点的开幕仪式。好去完成昨晚电话里对人的承诺。这是让她足足等了20年的电话。在俄罗斯，50多岁的女人还有这样姣好的身材确实不多。长期的养尊处优，她自信，傲气。走路挺胸抬头，目不斜视。他丈夫，比她大10岁的院士先生经常希望带她参加各种大小宴会这一类的场面。总之，这位卫生部的女官员一家三口是令人羡慕的幸福家庭。
大厅里渐渐热闹起来。药科大学的毕业生也三三两两穿过大厅进入研讨会场。仪式开始，主席讲话，然后是‘诺文斯特集团副总裁、谢切诺夫药科大学博士“阿列克桑德勒·米哈伊洛维奇先生致辞”。
阿尔滨娜刚上到二楼就看见她这个大学同学走上了红地毯准备发言。
“你好！李立。”她走到展位前跟李立打过招呼，然后就转身一直盯着主席台。
“萨沙（阿列克桑德勒的昵称），你好！我等你呢。”她冲着刚结束讲话，朝她走过来的副总裁。
“你好！阿尔玛！”他们拥抱了一下。“你昨晚电话里说的好产品在哪里？我看看！”
李立一阵狂喜。《诺文斯特》是著名的集团公司，连锁药店遍布全俄。产品想进他们药店就跟申请移民一样困难。去年思维塔去试过，结果连那些分店的部门经理都见不着。
阿列克桑德勒从桌上拿起一盒药仔细读上面的俄文说明。抬头问：“所有的手续都齐吗”？包括海关清关单，GMP证书，非转基因证明等……”
“当然！别忘了我是干什么的。”
“呵呵！对！没忘！这些都是你工作的范围。”
“且我一直在服，效果确实好。原料是中国上好的三七，加速血循环。中文‘活血化瘀’可以理解为‘降低血液粘稠度’。心胸外科专家也在服用这个产品。”阿尔滨娜答。
“那么，展会过后我们先按批发价买一件，就是240盒。如果效果好再谈下一步的合同。满意吧？老同学。”
“阿尔宾娜，真不知怎么感谢你！”两个女人坐下的时候。“可你那么忙，今天怎么有时间来帮我？”她微笑着问。
“该谢的不是我。昨晚有人来电话问认不认识你。我说我们是朋友。所以今天我必须来。第一，这确实是好产品。第二呢，那人托付我，必须帮你的忙，还不让说他的名字。”
“什么人呀？”李立纳闷。算了！人家不愿意说就不该问！
纳兰特小街，某国大使馆对面那栋石墙厚重，雕塑精美的百年豪宅里，阿尔滨娜坐在书桌前。窗外大片大片雪花和看不清的夜空，桌上桦树皮相框里的自己，蓝眼腈温柔得像水一样，含情脉脉地注视着前方拍照的人──林湘。克里米亚草原的野花开得如碧玉中一片红宝石。白云，蓝天，大海，自己。就是那时候，7月的一个夜晚，辛菲罗波尔机场，她心急如焚地看见自己的黑皮箱从转盘口吐出来，一把抓起就走。还没到出口就被人拦住：女士，这是我的箱子，您拿错了！一个穿白色T恤的亚洲男人站在她面前。
“没错！是我的！”她几乎大声喊道。
“对不起！那里还有个一模一样的箱子，”他指指已经停止了的转盘。“对对您的号码吧？”
可不！确实是自己错了。
“对不起！我弄错了。”
“没关系！”他们同时走向举着牌子来接机的俄罗斯女人，互相对望了一眼。
“您好！我是度假村接机的司机“娜塔莎”。您的目的地是海岸路8号吗？”高大魁梧，像个男人样的女司机问他。得到肯定答复后再转向阿尔滨娜：“海岸路8号？”
“对！卢戈伊度假村。”
雨越下越大，下坡路越来越窄，路灯干脆没有了，只靠车灯照明。
“娜塔莎，请问海岸街明天有公交车去塞瓦斯托波尔吗？”
“那里没有公交车，只能订出租车。您要去军港？”
“不！我在半路，就是法国葡萄酒厂附近那个村子就下了，家里有急事，明天我得赶回去。”
卢戈伊度假村，司机困难的喊开大铁门。黑压压的树影，稀稀拉拉几盏路灯。只有前台不大的大厅里明亮而温暖的白色灯光包裹着柜台后面面目和善的漂亮女人。
“林湘，莫斯科大学，度假，住一个月。”
“我？谢切诺夫药科大学。阿尔滨娜·阿库列佐娃。也住一个月，可明天起，以后几天要外出，回来再续。可以预定明日凌晨五点的出租车吗？”
“可以！请等！你们是一块儿来的吗？”
“不是！”林湘回答。
他们分别住在相隔不远的海边两栋小楼。
凌晨6点，出租车把她送到目的地。
纷纷细雨中，面色苍白，一身黑衣裙，耳鬓头发插了白花的阿尔宾娜站在姑姑墓前。这是养大了她的世上最后一个亲人，昨夜天亮时分走了。不知做了些什么仪式。有人跟她说：“孩子，走吧！让娜杰日达·阿列克谢耶夫娜安息。”那个人在她胸前画了十字。
她锁上姑姑的家门。从小村蹭到马路边想搭顺风车。村子很小，只有3户人家，互相距离最近的大约都有500米，实际上就是独家村。被雨水淋湿的头发粘在脸上，又冷又饿。肚子疼，头疼。幸好地平线上出现了车的影子。她又乘车回到度假村。睡在床上迷迷糊糊，头疼，肚子更疼，冷。只听见大夫说：
“39.8度。得快点送辛菲罗波尔医院。”
“可驾驶员的老婆生孩子。谁开车？”管理员问了一声。
“我开！我有驾照。”林湘的声音。
辛菲罗波尔医院。“病人感冒不严重，主要是急性阑尾炎，须立即手术，请在家属这一栏签字。”医院里，护士把术前通知书交给他。
“我──不……”
“不签就不能做。男朋友也行！”
“不做有什么危险吗？”
“当然！穿孔，急性腹膜炎。还有更严重的！”
他在病房外踱来踱去：“签！”
阿尔滨娜睁开眼，这是术后第一个早晨。白色床头柜上一束娇艳的荷兰黄百合花–
“早日康复！”她轻轻说着花语，脸上漾起笑意。
“我在医院，昨晚做的阑尾切除术。好了，活着呢。”
“早上好！真让人高兴，你笑了。”林湘走进来。
“谢谢您，林！我都知道了。医生说，再不做手术，穿孔成腹膜炎就很危险了。你签的字。”
“嘿！没办法。变成你的家属了。”呵呵呵呵，两人笑成一团。五天后，他们回到了海边度假村。
他钓鱼，不要鱼饵，有时一杆10条。她把鱼从钩上取下来，经常可以装满满一小桶。
日落，太阳悬在海平面上。灿烂的金光照着岸边的阿尔滨娜。长长的金色卷发，蔚蓝的眼睛像深邃的大海呆呆望着水天连接的远方。她的面容那样沉静美好，让人看到了春天和秋雨；她发现林湘注视自己。干脆转过来，四目相对。他不由自主想要紧拥入怀，疼爱她怜惜她：“西斯廷的圣母玛利亚，为什么如此忧伤？”
林湘默默坐在她身旁，朝着日落的方向。
她眼里泪光闪闪：“林，你会唱《阿尔巴特之歌》吗？”
“会！很多人都会。”
“知道是谁唱的，谁作的词吗？”
“是十分著名而独特的行吟诗人奥布特阿库扎瓦弹唱的。前些日子我去阿尔巴特还看了他立在街上的青铜像。他的少年时代在阿尔巴特街上度过。他父亲是个老布尔什维克，三十年代大清洗中被枪决，母亲被逮捕。他本人作为‘人民敌人’的儿子到处流浪，并怀着替父母赎罪的心情，走上卫国战争的战场，始终是一名普通士兵。五十年代中期，父母恢复名誉，他开始文学创作关于阿尔巴特街的诗，其中一首就叫《阿尔巴特之歌》”① 。
红彤苍凉的云燃烧着大海。牛羊静静地安睡，轻风在田野里低吟。低沉的男女声二重唱饱含对故土的深情，催人泪下，诉说着阿尔巴特孩子们的苦难和欢乐。
阿尔巴特街之歌
你像河水一般在淌。街名何其怪异！
柏油路面如同江水一般清澈。
啊，阿尔巴特，我的阿尔巴特，
你是我的信仰寄托。
你是我的灾难，也是我的欢乐。
你街上的步行者──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
有的忙于办事──高跟鞋敲得咯咯哒哒。
啊，阿尔巴特，我的阿尔巴特，
我信奉你如同神明，
你的街道纵横在我的脚下。
无法改变对你的爱恋，
即使我再爱上四万条其它道路。
啊，阿尔巴特，我的阿尔巴特，
你是我的故园古国啊，
你的路程永远永远也走不完。
低沉而忧郁的二重唱
“林！”她突然搂住他的颈项哭得像个孩子。
他轻轻拍拍她的背。世界一片寂静，海浪阵阵拍打着防波堤。
“我父亲也是阿尔巴特的孩子②。10岁以前和当将军的爷爷、奶奶、姑姑住在阿尔巴特街。一天深夜爷爷被带走就再没有消息，奶奶也被枪毙了。爸爸带着姑姑流浪到乌克兰基辅。二战爆发，爸爸参加红军保卫祖国。战后和姑姑都在克里米亚的葡萄酒厂当工人。妈妈生我时难产致死，不久后爸爸也随妈妈而去。姑姑终生未嫁，养我长大，直到我考取了谢切诺夫药科大学。”
他沉默了许久，一字一顿的说到：“那些对地位和特权的喜爱陪伴他们走完人生之路的大人物，从摇篮到坟墓。过去了，阿尔玛，这一切都过去了。快乐的生活吧！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林，可以说说你吗？”
“我……我结婚了，并且是两次。”
暮色中，阿尔滨娜的心像落日一样，咕咚沉到了海底。
“我的妻子是我在美国弗吉尼亚大学的同学，台湾人。1978年我在中国考上大学，毕业后再考到弗吉尼亚大学。但在莫斯科大学读书的愿望从少年时开始，所以硕士学完后就来了。这不，离莫大的博士考试也只有半年了。每到假期，我一定到能去的城市旅游，所以这次就来黑海，就碰上了这个爱哭的青蛙公主。哈哈哈！你会骑马吗？”
挂着眼泪的姑娘笑了。
“林，你真好！这个夏天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
“我是个好骑手。过几天我们去姑姑家的草场，我教你骑！”
假期即将结束的头两天傍晚，他们到了克里木草原，姑姑孤独的小木屋。林湘把车停在村外，等阿尔滨娜去换衣服，他沉醉于远远飘来风笛吹奏的牧歌中。突然阵阵嘶鸣。一匹高大健壮的枣红马从村口驰向草原。就像托着一朵晚霞飞向天边，渐渐变成一个红点。一会儿，远处的红点渐渐变大，阿尔滨娜穿着火红的宽袖长裙，腰束银钉黑色宽皮带，马靴长及膝。一头金色的长发，透着玫瑰红的雪白的肌肤，红色的长披肩在晚风中向后飘去，显出柔弱的腰和丰满的胸。她跳下马，打开车门。向呆坐着的林湘眼前晃了晃：
“睡着了？”边说边把后备箱的食品拿出来：“今天太晚，吃完饭早些休息，明早你开始学骑马！听见没有？”对方没反应。继续坐在车里。
“林，醒醒啊！”
晚饭后，林湘在小木屋洗完澡。说一声：“晚安！早些休息吧。”
阿尔滨娜收拾屋子，洗碗、洗澡。她已经深深爱上这个中国人。窗帘外，月亮，星星，美妙的夜晚。她躺在床上睡不着。听见隔壁均匀的鼾声。忽然起身，赤脚踩在地板上，轻轻打开林湘的屋门，穿着睡衣钻进被窝。对方翻了个身，继续呼噜。她倒在他的怀里，紧紧抱着这个强健坚实、让她心醉神迷的躯体。林湘醒了，费劲推开她，跑洗手间用冷水冲头，睡衣都湿了一大半，他不知道该怎么办。突然，外屋门开了。一阵马蹄声。他跑出去，糟了！马背上坐着一丝不挂的女人。月光下绝世的雕塑，就是油画“马背上的Godiva夫人”。③瀑布一样美丽的金发遮住了脸，披散在腰间。低头垂腿，然后仰头面朝月亮。如爱神阿芙洛狄忒浮在水上。马儿踏着细碎的慢步。又转回来了。林湘急忙进家拿出她长长的睡衣，拉住缰绳，把这个软绵绵的胴体抱下来，披上衣服。她却倒在柔软的草地上，闭着眼。那无瑕的青春的酮体，一对白鸽似的，富有弹性的乳房，象牙似的颈项和头发上青草的香味。她双手张开，躺在她自幼生长的草原母亲的怀中，把上帝给予的躯体在爱人面前暴露无遗。月光下宽阔的草原，满天的繁星，还有她冰冷的眼泪。哎！“上帝的礼物！”（骑马的伯爵夫人的名字Godiva意为god?gift，上帝的礼物）。
林湘满身发热，心跳加速，他像是溺水的人抓住岸边的树枝，牢牢拽着，相信着自己的自控能力。
她充满爱情和欲望的眼睛久久地注视惊慌而迷惘的他，白皙的小手把他的手抓到自己胸前，似乎在梦呓：“林！我把自己的神圣的贞洁献给你，我的爱人。知道《雅歌》吗？那是所罗门王和示巴女王的歌：我的良人哪、你甚美丽可爱、我们以青草为床榻，以香柏树为房屋的栋梁、以松树为椽子……”
他还是挣脱了。嗫嚅着──“不──我──不──不能……”他跪下来，跪在她的面前，在月光下细读那张美丽的脸和那上面的情爱。他猛然抱起她进屋轻轻放到床上，盖好被子。像放一件稀世易碎之物：“我是人。生命中曾经爱过的女人，至今刻骨铭心。不！阿尔玛，我不能！”他拍着她入睡，像拍一个婴儿。当她鼻息均匀的时候，天快亮了。他留下一封信：“亲爱的阿尔玛，你是一个善良而纯洁的孩子，幸福在前面等着你。许多年后再见，我一定能听到你幸福美满的消息。再见！大哥哥林湘”?
太阳从草原上升起的时候，林湘已经离开了克里米亚。以后在莫斯科，她再也没有找见过他。
注释：
①《阿尔巴特之歌》：是俄罗斯著名作家，诗人布拉特.奥库扎瓦创作并由他本人弹着吉他吟唱的关于阿尔巴特的组诗。当时被称为“城市知识分子的民谣”。?他的歌声低沉苍凉，催人泪下，又能唤起人们的沉思和奋起。人们为这位阿尔巴特的儿子在街头竖?立起一座青铜雕像，让他能接受崇拜者的鲜花和敬意。
②《阿尔巴特的孩子》阿尔巴特街是莫斯科市中心一条著名的步行街，十月革命前为达官显贵聚居之地。十月革命后居住者多为高级干部，文人雅士。普希金、契柯夫、柴可夫斯基，奥库扎瓦等均在此居住过。街上不少造型美观的18、19世纪建筑物，每天都有身手不凡的画家在街头作画，出售画作，整个一条街就是一条画廊，一条底蕴深厚的文化街。小说的主人公就是居住在这条街上的青年学生。三部曲内容连贯，故事从30年代一直写到40年代第二次世界大战末期。《阿尔巴特街的儿女》的主人公萨沙是个富有同情心的青年，一个身强力壮的美男子，风流多情。女孩子都喜欢这种小伙子，小伙子们也愿意和他交朋友。然而，他年纪轻轻就背上莫须有的政治罪名，身陷囹圄。故事止于1934年，大规模的“肃反”尚未开始，但是苏联社会从最高领导机构到最基层，已经弥漫着互相猜忌、人人自危的政治气氛。苏联内务部的秘密警察已经使用“美人计”等手段监视本国和外国公民。几百万优秀儿女倒在了血泊之中。书中还涉及基洛夫之死，并描写了30年代西伯利亚流放生活。作者还以细腻的笔触，刻画了以萨沙、瓦丽娅为代表的阿尔巴特街的儿女们，他们不计父辈蒙冤惨死，个人横遭种种迫害，在祖国面临生死存亡的关头，捐弃前嫌，毅然奔赴疆场，奋勇杀敌，为国损躯的可歌可泣英雄形象，并且通过生活与战争场面，描写了他们之间纯真的友谊和坚贞不渝的爱情，展现了人性的光辉，弘扬了人道主义精神。
该书对斯大林进行了历史的和道德的重新评价。作者认为，斯大林问题不是单纯的个人品格，而是一定历史文化积淀的产物。
③“马背上的Godiva夫人”，此画现藏于英国考文垂博物馆。据说在1040年，统治考文垂的Leofric伯爵为筹军费，决定征收重税。善良的伯爵夫人Godiva向丈夫请求减税，伯爵说，若她裸体围城走一圈，就同意减税。第二天夫人真一丝不挂，骑马上街。居民为尊重夫人，全城闭户，街上空无一人。传说当时有个叫Tom的人偷窥了伯爵夫人骑马，不久眼瞎并死去。事后，Leofric伯爵信守诺言，宣布全城减税。这就是著名的Godiva夫人传说。据说伯爵夫人的名字Godiva源自古典英语单词Godgifu，意为god?gift，即上帝的礼物。
（未完，待续）
没有帆，无谓风。我生命的小舟已驶出了海港，它注定覆灭于大海。然而当暴风雨来临，它却以灵魂为帆，抵达光辉的彼岸——凭着上帝之手及双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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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李寒曦，女，云南昆明第九中学66级初中毕业。1969年2月插队瑞丽县勐秀区勐典乡广平。同年4月参加缅共人民军。分别在前线医院，军区医院，3037部队担任卫生员，医助，参加战地救护。1974年回国后在县医院当护士，1981年在卫校毕业，获医士专业证，并在县医院担任外科医生。1993年经俄语考试通过，赴俄罗斯人民友谊大学留学。其后成立公司，推广出口中成药。在俄26年。经历了俄罗斯叶利钦时代到普京时代。感触良多，曾是“欧洲华文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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